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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江分校 臺南社大 - 台江分校 | 2011-09-19 | 點閱數: 2113

當台江遇見橫濱,鶴見川總合治水之路     吳茂成2011/8/23

鶴見川,四十二點五公里,上游是東京,下游是橫濱,流域人口一百八十八萬,最後注入東京灣。

這是一條八成五流域被都市化的河川,流域管理者有國土交通省、神奈川縣、東京、町田市、橫演及川崎市。
結束鶴見川行路見學之旅,下午岸由二、大澤及渡利先生與我們齊集橫濱市城鄉小機地域中心,直上三樓會議室,進行台日河川守護案例交流。

我們有一個下午的時光,可以好好聊聊彼此守護河川的經驗。

台灣河川NGO分享的是小台江故事,一群孩子、父母及老師如何組織河川守護網絡,守護嘉南大圳。

做為報告人,我訝異於鶴見川與嘉南大圳有許多相似之處。

台江山海圳綠道,以嘉南大圳為軸,從台江國家公園種樹築道,連結台江生活文化圈、台南科學園區及烏山頭水庫,西拉雅國家風景區。

台江山海圳綠道長約四十五公里,像極了鶴見川,台江也像極一尾鯨魚。

我們從河川環境公共參與談起,談為何參與?

首要在於破除污染河川的惡的循環,首要在於參與公共政策,爭環境權。

我們談小台江如何以河為師,從愛鄉護水的行動中學習,從學習中培養行動的能力,連結上中下游的NGO夥伴,一起守護河川。

岸由二先生告訴我,小台江與鶴見川流域網絡中心,做的事都是一樣的。

他說,持續做吧!就會成功。

他送給小台江一句話:流域的光是地球的希望,孩子的笑容是流域之光!

 
我想這是身為人父,長於河畔水濱者的智慧之語。他看到水、生命與希望,岸由二先生臨別之語,溫暖了我們這一群河川工作者,疲憊的心靈。

生命源於水,文化起於流域。愛鄉護水的心,讓人激起行動的勇氣,讓不同國家的人民有了共通的語言,一九八八年成長於鶴見川的岸由二先生,發起鶴見川山谷保護運動,成立「鶴見川源頭自然之會」、「勾勒町田自然的市民之會」,他要喚醒民眾守護鶴見川的環境公共參與意識。

在守護鶴見川的調查研究行動中,他看出鶴見川像極了「馬來貘」,於是,岸由二結合社區營造的夥伴,組織「「鶴見川流域網絡」(Tsurumi River Basin Networking),展開河川保護與復育、自然與城市文化的再發現與學習、共享流域地圖、發展可持續的流域交流及夥伴關係。

 我問岸由二先生,孩子會不會一起去守護河川,他笑說,孩子已經卅歲,有活動他就會來幫忙。

岸由二先生表示,從江戶時代開始,「貘」就被視為會吃掉惡夢的祥獸,因此,大家就以「貘」做為守護鶴見川的吉祥物。

我想,這與「台江鯨」的故事是一樣的,航向世界的寓意,原來,每條河川都有一隻祥獸守護著。

像貘一樣,吃掉惡水之夢。

回首鶴見川流域總合治水之路,岸由二算一算,鶴見川的河川守護運動,推動已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堅持,換來鶴見川流域的平安。

他表示,鶴見川上游是京濱事務所,上游到黃色曲灣,這是容易淹水地區。

「避免淹水是鶴見川總合治水的目標!」岸由二先生探究鶴見川過去水患之因,他發現,四十年來,流域內的綠地有八成被都市化了,洪水的大型化主要是都市化造成,鶴見川流域含蓋一都三縣,鶴見區剛好是最容易淹水的下游之域,為避免淹水,上游東京都應與下游的橫濱市合作,但是,跨域治理的工作,做的不是很好。

岸由二指出,日本流域治理,地方主導權很強,東京都町田市應該保存上游的森林,為了流域治理的合理性,因此,制定總合治水條例,逼著東京與橫濱市合作治水,從八O年代到零四年,制定總合治水對策,一個是河道,一個是下水道,二者要一起來解決,以安全為優先,不是把水快速排出去,而是設法存放於調整池與遊水地,等洪水退了,再將儲水排入河道。

岸由二進一步分新,鶴見區要努力避免淹水,但是,部分流域地區還未整治,因此,各行政區提出治水對策,由東京都、神奈川縣及橫濱市各地方政府分工來進行。

他說,總合治水的概念是找大家一起開會,將大家各自負責的部分,整合起來,上游要做保水工作,讓下游不氾濫,中遊人口愈來愈多,就要多做調整池,調整池在住宅區,一公頃要設五百噸儲水的調整池,目前有四千二百處,調整池的設置,依據都計規定辦理。此外,鶴見川遊水地,那是河床擴大的一部分,在非豪雨季節,可以做為休憩公園。

簡言之,一是設下水道,遊水地,二是水源地保護,三是住宅區設調整池,在不同流域,用不同方式來努力,這就是總合治水。



推動鶴見川總合治水,岸由二最有成就的是保留源頭一大片的森林,其中,設置親水廣場也在總合治水條例,有所規定。

岸由二分享其推動經驗,直指透過國家力量訂定總合治水條例,保護了森林,但是,下游並沒有因此感謝上游的付出,因此鶴見川流域網絡,就要設法促進城鄉區域的交流。

他說,一九六O年起的豪雨記錄,最慘重有二萬戶淹水受災,但是,一九八一年製定總合治水條例之後,就沒有再發生大的災害,可見遊水地與調整池起著很大功用。

然而,岸由二先生想得很遠,雖然從一九八二年就沒有再發生大淹水事件,但是,考量全球暖化,氣候變遷,未來的降雨量還是有可能超出往年,因此,如何喚起居民的防災意識,防災做到普遍化,這是鶴見川流域網絡中心要努力的事,也是新的挑戰。

鶴見川總合治水不只是防洪,也要提高水質,Bod含量從一九八O年後,就降低,水質變得乾淨,岸由二先生認為,這是下水道普遍化的結果,目前鶴見川流域有八處大型污水處理廠,這是水質變好的重要設施,他以生物指標說明,鶴見川現在可以捉到二十公分長的香魚,在龜甲橋附近愈來愈多,可見鶴見川水質愈來愈好。



從鶴見川總合治水經驗來看,一是恢復河川的生命力,一是為大地儲水,長度四十二點五公里之河,要善用「點」與「面」的流域保水力量,而不是陷於「線」的單向排水舊思維。具體而言,一是廣設下水道,潔淨水質,二是廣設調整池、遊水地進行保水,以防低地受災,三是善用河川親水環境教育,進行流域文化交流,提升環保防災觀念,激發愛鄉護水之意識。

 

岸由二先生告訴我們,一九八O到二OO四年,他們透過總合治水來對抗洪水,初期目標已達成,但是,未來要努力的是提升河川水質,恢復流域綠帶,特別是三一一震災之後,如何因應地震、海嘯,也必須加以考量,因此,光只有總合治水條例是不夠,於是就在二OO四年製定水的綱要計畫,朝多自然與多機能化發展。

他進一步指出,水的綱要計畫,一是治水對策,二是水質水量對策,三是自然保全,四是地震防災對策,最後是流域意識,生命共同體的養成。二OO四年訂定水的綱要計畫之後,五大對策並未編列任何經費,而是回到各行政區去執行,只有政策夢想圖,尚未落實,於是鶴見川流域網絡中心,就以民間力量來努力推動。

由於台灣NGO夥伴對於水的綱要計畫中的「水的協議會」運作,相當好奇,岸由二先生特別進行說明,他說,「水的協議會」參考「流域懇談會」及「流域水委員會」意見,流域懇談會邀請民眾參與瞭解,專家學家就參與流域水委員會,提供專業經驗,然後協議會再提出行動方案,同時民間或是企業也參與行動。

岸由二謙虛的說,外部以為這是很好的機制,但是事實上,不是如此,並未落實,因此,鶴見川流域網絡中心自己會來推動。
岸由二回顧鶴見川流域治理的歷史,他指出,一九八O年制定總合治水條例之前,為了治水,地方有很激烈的抗爭行動,目前來看總合治水是成功的,這些抗爭的NGO團體在達到目的之後,有團體反思還可以再進行水岸的親水教育活動,河川管理局也思考到要發展環保,發展河川文化,社區營造,以及河川環境教育,於是二者就合作,「鶴見川流域網絡」就這樣成立。



「鶴見川流域網絡」的重要性為何呢?岸由二分析,雖然河川管理局與民眾都有共同發展的目標,發展河川生態,進行河川文化保護,但是河川局無法一一與民間接觸,因此,鶴見川流域網絡就扮演居中整合意見的協調角色。

那麼「鶴見川流域網絡」要如何整合不同NGO意見,如何進行不同流域的行動呢?岸由二說,鶴見川有支流與主流,因此,他們從源頭到出海口畫分工作區域,上游是岸由二、渡利博,中遊目前暫由岸由二協調,下游是龜田女士,出海口則是大澤先生來負責。「鶴見川流域網絡」則分成法人總部,人數只有十人,此外串連四十個NGO組織聯盟,另外在八個親水活動據點,進行大大小小河流環境教育活動,大部分是大家各自在支流進行的活動。

「鶴見川流域網絡」在下游,每個月都有河川調查活動,也會與企業合作,參與的人數就倍增,龜田女士在第四個星期天,進行生物觀察與雜草清除,岸由二在第二或四週進行樹枝修剪及觀察活動,平時是各自辦活動,必要時才串連,一起行動。

聞言,心底才看見流域網絡合作的真義─

相放伴,心手同行,將守護河川,化為不同時空下的日常行動。一如布袋蓮的觸鬚,廣開公共參與之道,透過支流與主流的共構,透過共構的關係看到彼此的關係,流域的整體性。每個河流NGO,就是一艘船,每位河流工作者,就是一位船長,從不同流域,從上中游,齊力同劃,航向天清水靈地淨的人間世。

 岸由二先生就說,從鶴見川流域組織圖來看,每一個網絡,由流域工作者串連二十個小組織,組織再串連小組織,每個月有一次會議報告。

「鶴見川流域網絡」,像極一串布袋蓮!

他表示,為促進學生青年參與,進行青年培力,他們編圖鑑,設計折頁教學地圖,推動流域觀光,也編防災地圖,讓民眾知道那個河段有何危險,設計集章卡,換禮物,直到二OO一年,超過五千名學生參與鶴見川流域學習活動。

岸由二堅定的說,未來流域網絡組織要從源頭到海口,擬訂防災對策,政府可能做不到,就由民間來做。

鶴見川的流域學習如何推動呢?渡利博先生以市之尾親水廣場為例。他說,市之尾親水廣場位於鶴見川的中上游,他們會定期舉辦生物觀察、水質檢測、除草恢復植被活動,以及河川淨堤,搭船遊河或是流域散步。

渡利博先生進一步說明細節,例如每個月進行本土芒草復育,將外來種除掉,在除草之後,展開自然觀察、水質檢測活動。透過這些活動,其目的在於讓民眾學生瞭解鶴見川有很多生物,例如,生物調查活動,以網子來捕捉生物,進行觀察,也會抓到鰻魚,例如,冬候鳥觀察,在河川沿岸調查到的種類很多,冬天發現有十四種野鳥,參加者以高齡者為多,在區公所內也會設置鶴見川生物水族箱,小孩十分喜歡,流域散步活動,則在每年春秋二季舉行。

 渡利博先生是青葉樂川會事務局長,市之尾親水廣場是樂川會的活動據點。他說,青葉樂川會創設於一九八八年,目前會員十八人,每人年會費一千五百元,平時活動有參加只有七八人,每一次都有參加,只有四人。

渡利博表示,在青葉住宅區以新住民為多,這些人被稱為新移民者,為營造成自己的故鄉,所以大家就組了樂川會來辦活動。

青葉樂川會一開始是由媽媽來籌設,希望以水為主題、進行生命學習,將青葉變成故鄉,其中,搭著小竹筏遊河,這個活動參加人很多,人一多,活動就需要流域網絡組織的夥伴們來協助。

渡利博說,在新春時,流域網絡組織會舉辦鶴見川散步活動,二天一夜走到出海口,大家會準備甜酒暖身。


鶴見川二天一夜的散步活動,讓我們想到剛落幕不久的「台江青春夜行」,也是二天一夜,走向開台文化史地,我們在不同國度,不同流域,一起做同樣的事,一起走向河川之夢。

 

市之尾親水廣場除了做為樂川會活動據點之外,青葉區國中小學新聘教師也會來這裡研習,市之尾高中社團則是利用親水廣場,進行水質與自然觀察。

渡利博表示,樂川會每個月都有一次水質調查活動,這是定期活動,但是,從創立到現在,他們也面臨到沒有新成員,成員高齡化的發展問題。

 

河川NGO高齡化問題,在台灣也有著同樣的現象,愛河文化協會許玲齡理事長坦言,會員高齡化在高雄也是如此。

如何引進更多青年人投入河川NGO運動,這是台日共同要面對的課題。

 

岸由二先生也有同感,他說,確實河川NGO志工有高齡化現象,因此,「鶴見川流域網絡」會寫計畫,招聘一些青年人參與,因為,河川活動不只能靠老人志工,而是要有公民參與,他希望,要讓有志於河川NGO的青年,未來能夠找到工作機會。

同行的魯台營老師則是對「水的協議會」十分好奇,他請教岸由二先生,水的協議會有一百位成員,長達十四年的推動過程,協議會如何運作,如何完成水的綱要計畫。

楊志彬則是直接丟出「鶴見川總合治水計畫,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這個問題。

南方水盟的彭渰文好奇的是,鶴見川流域網絡參與者的特質為何?如何維持民眾參與熱情?區域內的帶領者是專職嗎?

在這場台日河川NGO經驗交流對話裡,大家追根究柢,企圖要釐清久懸的疑惑,在提問中,試圖為台灣河川守護運動,找到助力,一條出路。

岸由二先生笑說,台灣夥伴的提問都很難。他表示,「「鶴見川流域網絡」從源頭到出海口,舉辦大型活動,網絡連結的效率很高,彼此會支援,這是流域組織的串連模式,參與者職業、性別是多元的,大家都是河川的愛好者,有上班、勞動者,教師也有。

岸由二指出,水的協議會的成員,公務員就占很多,平時是理監事會開會,至於「水的懇談會」則是自由參加,由龜田女士與他來統籌,「流域中心」專家學者由另一批人負責,他是以個人名義去參與。水的綱要計畫,制定相關法令,多少公頃有多少的調節池,這是用法規來推動,協議會也會定期追蹤進度。

他坦言,水的綱要計畫要有流域網絡組織來參與,鶴見川是比較好的案例,但是不能光有方向,也要落實,鶴見川有些部分,目前還無法完成,但是大家有共同的目標,朝同樣目標前進。

岸由二認為,鶴見川「水的綱要計畫」,因為有流域網絡組織的參與才能成功,其他案例,缺乏民眾參與,很難做得好。他進一步說明,水的綱要計畫沒有強制性,但是,鶴見川總合治水條例就具有強制性,例如依據都計法規定,進行調節池的設置,此外,「鶴見川流域網絡」也會辦活動,累積參與經驗,進行串連,避免大家只是各自做各自的。

岸由二強調,水的協議會決策的主要者是公部門,NGO代表,不會參與這個決策,「水的協議會」會到懇談會報告做了那些事,「鶴見川流域網絡」也會參與計畫的執行,例如「水的綱要」中有河川的社造方案,要用河川地,也要政府允許,由政府提供場地來營造。



他表示,在歐洲有民間團體透過政治人物去影響法規,但是「鶴見川流域網絡」並沒有如此做,而是在法令範圍內進行政策的影響,岸由二說,總合治水計畫各行政區各自做,無法做整合工作,只能依靠「鶴見川流域網絡」來做,因此,他們受到政府信任,因為這樣的關係,在制定水的綱要計畫時,雖然無法參與協議會的決策,但是,「鶴見川流域網絡」的意見也會受到重視。

大澤老師進一步補充,他們沒有在後面進行政治施壓,流域網絡組織成員,一旦成為議員,就會辭掉職務,組織內沒有政治人物,他們只是按部就班,匯整民眾意見。

岸由二說,「鶴見川流域網絡」是一個非營利組織,他與大澤等人都是志工職,為維持組織的運作,也參與大型計畫的競標,像公司一樣用計畫來聘任青年員工,同時接受政府委託,進行流域公園管理,進行生態池計畫及生態教育…這是每年的計畫,組織經費大多來自於此。

岸由二表示,「鶴見川流域網絡」有其階段任務,一開始是防洪與水質整治,接下來是環境教育,以及暖化問題。

他誠摯的告訴台灣的河川夥伴,「鶴見川流域網絡」的案例不是萬能藥,不見得適用台灣,還是要有所修正。

他強調「鶴見川流域網絡」的活動是志工與NGO的活動,不是政治團體。

 

綜合台日河川治理經驗,吾人以為,NGO的公共參與,乃是公共政策成功之基,從「鶴見川流域網絡」的發展經驗來說,河川NGO的「公共參與」可細分為守護河川的環境教育參與,以及總合治水的公共政策參與,「鶴見川流域網絡」,善用其在地扎根的社會資本、文化資本,整合流域NGO的整體智慧與行動,迫使公部門必須傾聽公民意見,進而建立雙方的信任夥伴關係,找到NGO在公共政策的「協調整合」的關鍵角色,發揮其影響力。

借鏡鶴見川諸友二十年之力,未來台灣河川NGO運動,向下必須持續做好在地河川網絡組織工作,努力經營河川環境教育行動,向上要善用NGO匯聚的社會資本與文化資本,參與台灣總合治水公共政策的擬定,發揮公民監督的力量。

這一場台日河川NGO經驗交流,一談到黃昏,意猶未盡,步下橫濱城鄉小機地區中心,我回頭再丟了一個問題給岸由二先生─

二十年來最困難的事為何?

「推動工作最難的是組織工作!」他說,每次清理河川時,想到的總是要如何感恩?如此一想,讓他的心頭又注滿了希望的熱情。

在感恩中,我想,岸由二先生自有一股謝天謝地的民胞物與胸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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