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helly - 最新活動 | 2015-06-27 | 點閱數: 420

圖片來源:flickr@dennis, CC BY-SA 2.0

「阿姐!我在321巷參加活動!九點約在奉茶!」

我和淑卿相約坐在奉茶等待,夜色闌珊,客悄零落,那時手機又響……

「阿姐!會慢…大概九點半才會到,等我…」

回想四年前初識亞珮,進入社大我們都選茂成老師「尋找寫作的滋味」課程,亞珮自願當班長,這個女孩看來就像就像鄰家女孩,從沒有驚人之舉,也沒有特別突出,只知道遠從台北遷徙而來,選擇台南定居。

她知道我是電腦白痴,幫我建立部落格,替我申請FB,建立一段淡淡的友誼。

在去年五月間,土道第八期採訪台南青年創業主題時,暌違的亞珮來到寫作社接受採訪,我們聆聽文創青年移居台南的心路歷程。

「我在台北養尊處優,沒有吃過太多苦,以前在大企業分工很細,離開企業保護體後,在規劃創造農麗品牌時,就要檢視自己身上的裝備,面臨到什麼就要努力學習,若是放在短線就是燃燒,會用長期十年二十年的眼光,大錦是一個技能吸收機,他的學習非常快,在創業時要有熱情,來台南是緣分,認識一個在台南的朋友,發現台南房價很便宜,也比較和文化歷史可以更接近的地方,才二、三個星期就帶著十幾年的家當南遷。」

「我們沒錢,但我們不把沒錢做搪塞的藉口,大錦學了木工,花了三年的時間,建立這個家的過程非常辛苦,但我們有中心思想和概念,在路邊,有很多良材,二個人撿材做現在的店面是一種回收概念,這個展場也是大型的創作,也是人生的核心的價值,若回頭看會有不同的風情。」

「但開店後創作會變少了,很大時間要撥出給客人,時間上的管控是我要學習的地方,我們想做潮流時代轉型,是因為現在年輕人哈日哈韓,農麗想要做的事是影響這些人。」

「現在多大數人都希望見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但設計的東西可以更深沈,模仿只是前端,考察別人的東西一定要經過轉化,吐出來的東西是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們永遠不會隨便,不會跟著潮流,而是我們不斷講一個語彚,越來越多人可以接收到我們的東西。」

農麗真正要傳達的理念是環保、簡約、珍愛土地、重視人文,臺灣底層真正的價值。

那時,亞珮不只談青年創業概念,也將戶籍遷到台南,那意味著她和大錦要在台南安身立命,做一個真正台南人。

但在今年四月間,得知大錦和亞珮離開台南,我怔仲許久……就像一齣有聲有色的戲,突然來了出現出乎意料的結局,但仔細一想,這個結局是合乎邏輯的。

從脫北遷徙到台南,五年後往更南方六堆,回想亞珮說的:「生命像一條河,只是跟著水流走,到了該轉彎或該停留時,自當順應流水的趨勢。」遷徙流動只是順勢,他們又移民去尋找被遺忘的原鄉。

一年之間的變化,農麗宛如連根拔營,就如大錦所說的:「帶著旗下所有創作的能量,歸返父執輩早年逃離的原鄉-六堆!」父母的逃離由他來建構重生。

時間一分一秒過了,奉茶已熄燈打烊,夜沈時刻,公園路行人寥落,車流稀少,大錦和亞珮依然杳然不見踪影,我和淑卿仍然不死心,捨不得錯失與他們的對話,心中迷團揮之不去,他們一手建立的王國,親手摧毁,台南何以不再留戀?

倏然間,蒼白水銀燈下,拖著兩個長長的黑影緩緩走向我們「大錦喝酒不能開車所以徒步而來,耽誤了好些時間」亞珮解釋遲到原因。

我們坐在府城三百年前祭天聖地「鷲嶺台地」,階梯背後是圓桶高塔-台灣第一座測候所。

大錦身體好像有巨大能量,傳達出像要翻開台灣歷史的前世今生,「住在台北,我不知道台灣是什麼樣子?離開台北從荷蘭到明鄭到清代每個東西去找,我找到的還是膚淺,在以前的生長經驗,是強行塞入,並不是真正的扣住。」

五年前,大錦與亞珮初到中西區時,隔壁的阿婆會說:「可憐哦!少年人都搬到東區啊~」當時的台南還沒什麼活力。

五年前大錦剛到台南時,台南少年都很勇敢,沒有在畏懼的,幾個人集資就開始創業,他學到台南少年的勇敢。但近年來,外地人的大舉進入台南,挾著雄厚資金,用外地人的經驗複製,現在台南年年輕人會而反畏懼不前。

台南這麼大,不要一直往百年古城跑!

在大錦的口中,我才發現顯而未見的台南實力,在傳統產業中,全世界最強的黑膠唱盤,耳機的開發都是在台南,大中華做汽車喇叭還有專利的燈也都在台南,現在還是家庭代工,做到全世界,我們都一直在看外國,不知道裡面有很多寶。

在歷史中,府城大西門的外城門「兌悅門」,是「茄苳入石榴」傳統工藝大本營,但我們從沒有延伸過,在信義街附近,我們談的都是咖啡和民宿。

大錦信手回指著氣象局背後那條轉折路口,一位不起眼的阿伯,是全台灣最多最早在設計logo商標,看到他的作品,驚訝這個奇人沒有人發現,這個樸素的阿伯一點也不張揚,現在講文創,其實他就是最早的文創了。

大錦指著奉茶,他說葉東泰已鑽研茶那麼深那麼久,做了三十年,而成就一片天,在台南奉茶是一個大品牌了。

府城號稱台灣京都,但有紮實的去感知京都千年淬煉積累的古都風華嗎?了解日本傳統產業忠誠守護,職人匠師的終生不渝嗎?台南多方仿效日本,却從不紮根,能抄襲但能超越嗎?

亞珮感慨的說:「成也台南人,敗也台南人。」

台南的子弟若是不回來,你的屋子就留不住,屋子留不住就沒有百年基業在這裡,以前台南有很多百年事業,因為屋子是自己的,賺的就是自己的,才會在這裡生根,可以變成大樹,現在台南有個大問題,大部份都是投資客,將房子出租或是賣掉。

台南人自己棄守,你棄守了之後,就拱手讓別人發揮,別人用自己的城市經驗來發展,台南人忘記自己地緣關係與自己的位置,不斷的被剝落和遺忘,過了一二代之後記憶就斷鍊了。

亞珮覺得屋子有它的靈魂,它還是存在某些意義,你可以安心在這裡,不會有壓迫感,若是房子不是你的,房東漲價或房子被賣了,沒有穩定的因素無法專心投入事業,若是想做創意的東西是很花精神和時間,沒有空間沒有時間,剛長出來就會斷芽。

我們不需要那麼多台北化的東西,我們要很認真的認識自己的家鄉,台南可以走自己的調子。

如果台南沒有守住這一塊,就會被外來的人剝奪,曾經做過繁華城市夢,醒來時,却是一片荒蕪。城市是一座無形情緒的集中,語言、飲食、步調、生活,哪怕是一座小廟,或是無聲的磚塊,都能凝聚城市的情感。

亞珮語重心長說著:「不是由我們外地人來講你們的故事,說實在我們也是外來者,以一個外來的眼光去陳述別人的故事,我們不踏實,這不是我們的傳承、不是我們的血脈,我們若是要踏實,要付出比你們更多的心力,我們聽很多耆老講述這個城市的故事,來兜湊自己想像說出來的故事,是不踏實的。」

「謝銘祐(小黑老師)影響了我們,他就是在在地地的安平人,他創作的歌曲,他講的話,他吃的攤子,是最道地的,曾經在路口轉角發生什麼事,他的小學國中高中,聽到他的話,在我們的感受裡,他就是台南人,他講出來的故事都有傳承,他完全了解台南的演進和發展,小黑老師讓我們更確定我們要離開,我們希望台南人自己來講台南的故事,不要外地人用想像來講台南的故事,自己去講述去挖掘真正屬於自己的故事。」

原來,他們對台南產生遲疑,有一種強烈的「客居」感。是啊!台南人來講台南的故事,喚醒這一片熟悉的土地,那才是真真切切血脈的呼應。

亞珮覺得還是一定要到台南走一遭,才能回到故鄉,這是必經的路,在台南的五年並不是浪費,是最好學習的點,大錦到社大跟李維睦老師學習木作,他學到的,並不是技巧而是勇氣。大錦說:「自己就是一座城市」,踏穩務實,努力學習,別無他法,毅力要一直去磨,耐心一直重覆,屈著身子去等待,去做很多東西,技術學到自己身上,混身是膽,展現旺盛的企圖心。

透過無數次紮紮實實蹲下馬步的學習和改變,讓命運的變遷趨向願望,這兩個青年在台南蹲點五年,累積醞釀的時間,擦亮經驗,這是一個生命共同的進層,落南再南是一個連動。

回首仰望「氣象測候所」高塔,穿越百年,近在眼前。有朝一日,我們都會走入歷史,而留下的是什麼?漆夜裡,大錦和亞珮在曖曖微光中,讓我看到真正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

(作者為台南社大公民寫作班學生)

:::

文章類別

搜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