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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組織開業與被捕

台大醫院罷診風波成功落幕之後,許強去了一趟上海,見到台灣同鄉會會長李偉光,和地下黨的組織發生了聯繫。回到台灣後,他就比以前要更加活躍了。19472月底,經歷了一場比罷診事件更大的「228」風暴之後,絕大部份的台灣青年對國民黨所代表的「白色祖國」絕望了,並且不可免地陷入思想無出路的苦悶狀態。他們苦苦地思索著台灣往何處去?許強就在台大醫院與幾個進步醫生秘密展開學習革命理論的讀書活動。他一向很關心這些朋友,也很希望他們的思想能夠進步,看問題的眼光可以更遠大,所以會拿一些解放區的材料給他們看。另外,他還叫他們聽來自張家口解放區介紹解放戰爭情況的日語廣播。那幾個同事也從他那裡獲得對於解放區的知識,並且開始想離開台灣,到大陸解放區去。後來(1948年年底),邱林淵和另兩名醫師就一起離台,先到香港,再進大陸。

19482月,許強由地下黨「台北市工作委員會委員」、台大醫學院助教郭琇琮介紹,加入地下黨。同年春天,「台大醫學院支部」成立。5月,郭琇琮前往香港,參加「台灣工作幹部會議」;6月底返台,代理「台北市工作委員會」書記。78月間,許強介紹眼科主任胡鑫麟與第一內科主任翁廷俊參加組織。不久,郭琇琮正式擔任書記,指示許強和胡、翁兩人合組一個「台灣大學附屬醫院支部」,由許強擔任支部書記,郭琇琮直接領導。最初,每隔兩週舉行支部會議一次。後來就改成每月一次。許強還在新公園旁一家賣水果的樓上開了一家診所。他是台大醫學院畢業第一個在外面開業看病的醫師。那時候的醫生都還富有理想性。所以這在當時很不得台大少數同仁的諒解,連學生都罵他愛錢。他只向一些好朋友解釋說他開診所不是因為貪錢,是為了做一點功德。其實,診所只是他的地下工作聯繫地點的掩護,而且把賺的錢供給欠缺活動經費的組織。

19499月,基隆中學師生被捕,拉開了50年代白色恐怖序幕。10月間,郭琇琮的身份暴露。國民黨情治機構於是循線展開嚴密偵查,並陸續逮捕與郭琇琮有關的「潛伏之匪諜」。年底,有姓鄭的上級〔蔡孝乾〕來通知許強說,因為台灣環境不好,以後少活動。

1950513日,星期六,大約是下午一、二點鐘。第三內科主任許強、眼科主任胡鑫麟、耳鼻喉科醫師蘇友鵬和皮膚科醫師胡寶珍,同被叫到台大醫院院長辦公室,然後就被保密局特務帶走(翁廷俊事先獲得親戚通知而溜掉了),推上兩部停在外頭的吉普車,押往保密局總部,分別關在仿如人間地獄一般狹窄陰濕而擁擠的押房,接受秘密偵訊。

保密局是秘密的機構,外界不太可能知道誰關在那裡。但是,因為裡頭有個主官的太太是許強的患者,常常去給他看病,跟他很熟,所以他太太就託她送些吃的或穿的日用品給他。每次,他一定平均分配給同押房的人一起吃;包括其中兩、三個可能是進來監視他們的人。他曾把新的一套內衣褲送給沒可換洗的難友。他也曾經在下棋時向同房的年輕難友含蓄表白自己是如何走到革命這條路的,並且語重心長地鼓勵年輕人:「總要在動盪的時代才能成長,認清是非,找出一條自己應該走的路。出去以後,只要能夠把自己的人生觀跟時代聯繫起來,走自己的路,前途還是明亮的。」其實,他也是向對方暗示:他已經覺悟自己不能出去了。

在保密局南所關押一段時間之後,許強等人又被移送由高砂鐵工廠改建的保密局北所監獄,關在水泥都還沒有乾的押房裡頭。一天兩餐。早餐是稀飯〔不限量〕配水煮花生〔一個人平均分不到十粒〕。花生湯有點鹹,於是都用來攪稀飯。晚餐是發霉的帶雜質的米飯配鹹菜,再加冬瓜湯。從來沒有魚或肉。長期下來,所有難友都面黃肌瘦。有一天,一個難友被叫出去偵訊。他走著出去卻被抬著回來,大腿腫得連褲子都脫不下來。許強說褲子這樣繃著,很難受,就把台大校長送進來的罐頭磨成刀片,然後把他的褲子割破。押房裡頭根本沒有藥可以治療。許強就幫他輕輕按摩。靠著同房難友輪流按摩,那個難友終於逐漸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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