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之公共性與祭祀之美德─公民寫作課程的反思   吳茂成2012/5/29

        各位同學平安

        終於來到本學期的重要採訪課題─人生的告別式，送行者！

        「送行者」這個名詞，在台灣傳統喪祭中未見其名，但是，從人生的告別式的內涵來說，送行者，恰好為這一群以「人生告別式」為業的工作者，做了最好的註腳！

送行者，傳統上有婆仔、土公、司公…，現代則有禮儀師！

        賴先生，六年級生，直言禮儀師的工作學不完，必須在工作中學習，從接大體、洗身到穿衣，甚至拚湊破碎的身體…要做很多事，但是，安慰家屬，那是他從事這行業，最大的目的！

        「安慰家屬！」說是為亡者送行，其實是陪伴著世間親友，走過悲傷的幽谷！

        死原來還是離不開生！

離不開生者公共的社會角色的終止！

離不開生者私人的親友感情的惜別！

離不開生者對這輩子生命與身體的告別！

國民權利義務的終止，債務遺產之清償與分配，親友的感謝與諒解，生命大體的安置…這是死之公共性！

死，不是個人之事，這是吾人追求幸福生活的最後一堂課。

 

善終病死，請醫生開立死亡證明，意外或他殺，必須報警相驗，這是社會角色的終止！

立遺囑，處理生前財產債務，留語親友，珍重惜別，這是私領域的感情與責任的結束。

最後要善待大體，對承載吾人一生的身體告別！或火化、或土葬、植葬、隨海化散！這是死之公共祭祀，生命的最終美學，神歸主，形歸塵，生命的再轉化！

死之公共祭祀，有其美德，依信仰與家族風俗不同行之！

台灣傳統習俗，喪祭經驗與文化，在家族、村落日常生活中傳承，親友鄰人互助協力，為死者辦理後事，俗語說，有借人死，無借人生！可見其公共性！後輩生者，耳濡目染，識其人情義理之規，知其宗教儀禮之矩，婆仔為喪祭的日常生活準備，土公為死者大體之處理運送，司公為生命轉化之引領…。

「死」是社會公共之大事，不能忌諱，不可避談，才能成就死之莊嚴性，祭祀之美德！

然而，現今臺灣之殯儀館、靈堂之設計，窄小擁擠，這裡哀哭痛嚎，隔堂追思禮拜，公祭人潮長龍，遷棺移靈點主，鼓樂喊有聲，此起彼落、相避不及…死之公共祭壇，亂成菜市場，悲矣！

吾人繳稅到死，一生為家庭、社會奔忙，能否與親友共同走完人生最後一段旅程，應是政府不可迴避之責！

吾人倡議，「死」乃是人權之一，凡為國民者皆應免費、有尊嚴的使用公共殯葬設施的權力，皆能莊嚴的完成死之公共祭祀！

殯葬設施應公共化，莊嚴化！

例如，殯儀館，死之祭壇，不應是沒有信仰的建築，因為，我們可以有多元信仰，但是不能沒有信仰，即使沒有信仰也是一種信仰，信仰是陪伴死者，走過死亡幽谷的力量！

因此，殯儀館空間之設計，一如傳統建築，應是神之地，應有祭祀之功能，應有其莊嚴美感，才能破除殯儀館死氣沉沉之偏見；必須尊重死之隱私性，提供家屬喪制的日常生活之機能，才能安慰死者之魂，撫慰生者之心！

果能如此，重視死之公共性，才能促進生命與社會的圓滿！

 

        世人喜生畏死，雖能避談，但是無法避死！

死之必然性，無所不在，因為，我們對於死的誤解，乃是對於生的過度眷戀，忽略死之必然性，千避萬躲，終之慌亂臨終，不知所措，痛苦至死！

賴先生，青年的送行者！

他告訴我們，面對死亡，首先要知道報驗，出具死亡證明，辦理各項法定關係、身份的終止。

他不避死！

他如何出入終日死氣沉沉的殯儀館呢！

賴先生，從打工開始，一步一步認識殯葬禮儀、死亡的祭祀文化！

五年前的他，因為朋友邀請打工，加上他自己也有興趣，也想幫助別人，從一場一場的喪祭中，做中學，學中做，終於成為一位專業的禮儀師！

面對死亡的神秘性，賴先生告訴大家，五年的殯葬工作，也有過幾次神秘經驗，有時在殯儀館守護大體打瞎睡，就被打醒，不過，見怪就不怪了！

他告訴我們，面對死亡之祭事，不要想太多，因為，往生者也不會跑出來害你，經驗告訴他，多半是自己嚇自己的成分較多！

但是，他不諱言，殯葬業日趨商業化，祭祀的公共性日益勢微，不肖業者甚至會出現「搶屍」的怪事，守住車禍現場，就在那裡顧著屍體，等著家屬…。

在這樣日趨商業化、競爭激烈的場域，賴先生感歎，這一行很灰暗，負面能量太強了，在這樣氛圍下，自己要懂得調適，否則會有憂鬱症。

例如，他認為，傳統禮俗是老祖先留下來保護人心的寶貝。

例如，拿榕葉等民俗植物來護身。要懂得事先預防，懂得運用各自信仰的宗教力量來保護人心！

他看到，我們有時是因為恐懼，才生病。

他呼籲，不要因宗教不同，而不理禮俗！

他也從為人送行的工作中發現，自殺的人，死後更苦。跳樓很難全屍，就像破碎的布娃娃，燒炭、跳水，各有其難堪的樣子…難聞的死臭！。

他警惕自己，人生不能如此草率結束！因為，好死不如賴活，自己要更愛惜自己，飲食作息要正常，學著去看清生命真相，懂得成住壞空的輪迴之苦！

「能夠善終，實在很難得！」

誠哉斯言，賴先生的工作默會之言，提醒吾人，必須學習讓身體更健康，讓心靈更有力量，學習如何善終，才能預知時至，自在的告別人生，為此生送行！

 

每次為人送行之後，賴先生有時被客戶誤解，將一切建議視為商業手段，難掩挫折，不過，最大成就，也是在完成一場莊嚴感人的死之祭典之後，家屬深深的謝意。

因為，這位青年的送行者，工作的目的在於安撫活著的人，通過死之祭典，再獲得生之希望。

「多行善　好人有好報！」我想，完成死之公共性、莊嚴性，我們才能了無掛礙，那是人生最大的善，最大的美！

我們才能善終，為己為人！通過死之公共性與祭祀之美，走得圓滿，活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