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道公民寫作社|社員吳坤峰

文章床邊故事 ，

發表於106..0509中華日報副刊

還在工作嗎？很晚了，睡覺了。

　聲音平行進入耳裡，直通通的。阿男敲打鍵盤，耳邊有股氣流，阿魚一聲不響溜到耳後，嘴巴高度剛好伏在阿男耳邊，耳語暖流，話語出口就入耳，暖暖的。

　螢幕左下角時間十點五分。早該床上躺平的阿魚，催促著他的阿爸，阿男，快回房陪他睡，講故事。阿男總抵不住那祈求，草草地收起思緒，合上筆電。

　忘了何時開始說起床邊故事。第一次，阿男也許只是想與孩子說說話，起了個頭。不是故事的故事，卻意外獲得阿魚的喜愛。這些故事不是什麼童話故事，只是些日常片段，現實生活現場、報紙上新聞，是阿男一天裡遇見的人與事，朝九晚五的他，日子平淡、少有新鮮事。

　但引人的故事，是要有那麼一點不平淡、趣味、懸疑的。沒有，那就自己加工提味，好調理出具亮點的況味。

　靜夜床上，一室黑漆，阿男回想今日，人與事，想著主題，為它們打上粉墨，試著導出衝突場景，勾引阿魚耳根子。第三號故事，標題﹕借廁所。阿魚噗噗大笑，笑說這個題目好無聊。

　早晨上班時間，早午餐店走進一位阿伯，流浪漢的模樣，他的頭髮黑灰帶些白，臉上皮膚皺成一團，像團烏雲，遮去了臉上陽光。身上衣服沉悶、老舊，不過人看來整潔，他握著一把拐杖雨傘、拿著灰濛小帆布提袋，走近櫃檯。

　阿伯直接，一開口就是借廁所。店員也直，說我們店裡廁所不給沒用餐的客人使用的。阿伯臉上烏雲湧起一折閃電，光絲游動，往店員的方向劈去。此時，阿伯嗓音加大、提高音調，說我要杯飲料，給我奶茶。碎碎唸唸，聽來是生氣了。他選了門口旁邊的座位，放好東西，逕往廁所去。過了一會兒，再往門口瞧，阿伯坐位空蕩，桌上留下喝半的飲料膠杯，還有那把拐杖雨傘，落漠挨在椅子旁，再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阿伯的人影。

　「那把傘後來怎樣？阿伯有回來拿嗎？」阿魚大眼急切問著。阿男故事沒了後續，只能明日再探個究竟。

　阿男問阿魚「這故事得到幾分？」。阿魚給了九十八分。哇！好高的分數，「你覺得那裡好聽。」

　「就阿伯生氣的那段，阿伯臉變了，烏雲打起電來，還有那把傘怎麼辦？但你的故事太短，所以少二分。」阿男暗地引誘阿魚多說些，望阿魚學習對故事表達所思，對生命好奇與想像，學著判斷危險，學著體貼，學著真誠……看見世界的悲喜。

　對阿男來說，床邊故事是他們父子對話的擁抱，彼此睡前的蜜語。關上燈，閉上眼，故事裡的美善與醜惡揚起，世界就在床頭的夜空閃爍著。